我是不是该长出翅膀

刘青玲

我不会开车，有一段时间家里请了一位驾驶员接送我去学校。刚开始还好，过了一段时间，不知为什么，明明是我十一点才要用车到校，他八点就开车在家门前等着我。烈日下，门前有一个等你上车的人，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装作看不见，只好无奈的上车。提前几个小时到校，呆呆的不知该怎样打发漫长的时间。我提醒了他好几次，不用这样早来接我，可他还是我行我素。更可怕的是：有一次，车在路上行驶，我从背后看到那位驾驶员头一点一点往前冲，从后望镜一看，驾驶员正睡眼微闭地打着瞌睡；而此时，我的车正在车流拥挤的路面上川行。我惊呼着把他叫醒，他歉意地朝我笑笑。我知道再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，于是辞退了驾驶员改乘公车。

印度尼西亚的公车我实在不敢恭维：人多，车小挤得受不了；人少，车子走走停停；没人上车，驾驶员不耐烦往下走了，随时随地就把你丢在路边，不管你是有十万火急还是期盼快些到达目的地。最要命的是，遇到路面塞车，驾驶员会随意把车子拐入陌生的巷道，拐来拐去依然无法摆脱困境，这时日已西下，华灯初亮，驾驶员不耐烦了，把乘客赶下车，自己扬长而去。熟路的乘客各出奇招散去；不熟路的乘客如坠入云海之中，茫然不知所措。经过这样的惊吓以后，知道公车也非久恋之地。想想还是自己学开车吧。

没学开车前我就开始忧心路面的交通情况：三轮车、自行车、摩托车混杂在一起；公共车、私家车你不让我，我不让你忙着你追我赶、满街乱停；随时随地的封路堵路、塞车事故。种种这些正让我内心惶恐，朋友的遭遇更让我集聚的一点点信心也消失殆尽。朋友说，一日，她正驾车在路上，有一部车不顾她的警告，越位蹭了她的车；车主不但连道歉都没说一声，驱车扬长而去。我的朋友是位性格爆烈、事理分明的人，她驱车紧追，在红绿灯前截住了那辆车。车主的女儿跳下来就大骂，男车主也随即跳下来助阵，我的朋友据理力争。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跑来了二十多位男子，把她团团围住，叫嚣着要打她。后来有一位军人出来劝阻，她才摆脱了困境。事后她心有余悸地说，她当时只是想让车主道歉，并没有别的，却差一点招徕横祸。还有一次，这位朋友驾车在十字路口，看到红灯亮了她赶快驱车向前，刚走到十字路口中间，绿灯就变了红灯，一个警察在前面挥手示意她停车，拿了她的驾驶照说她违规；我的朋友不服，跟警察理论，警察坚决要罚款。这位朋友情急之下就要抢夺警察手里的驾照，抢夺之间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腿被硬器划伤，与警察纠缠完发现时已是满腿的鲜血。她沮丧的说，自己一点错没有，却得到这样的结果。

听了朋友的“传奇”经历，胆小怕事、语言也有障碍的我也只得打消了学开车的念头。家人为了让我方便，决定搬家到市中心。找房子、洽谈，搬家忙乱了一阵，终于一切搞定。我着实欣喜了一段时间，新家到百货走路只有十分钟左右，到我的学校大概三十分钟左右。我决定没有特别的情况就走路去百货和学校：一来可以免去麻烦别人；二来也可锻炼身体；三来可以不用耽心塞车。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？我迈开大步向前走。自我感觉良好，街边有可爱的大树帮我遮荫，三三两两的食摊不时散发出煎、炸、烧、烤的香味，一直伴我走到学校。

同校的老师看到我：“玲老师，你坐什么来？红光满面得好像热。”我告诉她们我走路到学校。老师们听了，吃惊的神情好像我是从外星球走到了地球。先是劝我不要走路，接着马上嘱告我：不要跟陌生人说话；不要看陌生人的眼睛。学生们知道我走路到校，又是一阵劝告：在路上有人问路不要理；有人卖东西快快跑开；有人拍你要赶快回拍对方。怕我不够小心，他们说了一次又一次；怕我还不够警惕，他们例举出报刊杂志、电台新闻、身边亲友的种种遭遇给我听。其中一位学生告诉我她朋友母亲的经历，在住家附近被人蒙骗，回家取东西时被家人拦阻，等醒过来时才回忆起已跟那个骗子走了好长一段路。这是我最害怕的：语言有障碍，道路也不熟的我，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，怎样回家？

我知道，同事和学生告诉我的决不是耸人听闻、胡编乱造的事。他们爱护我，怕我受到伤害才要我提高警惕。望着蛛网似的街道，我的内心一阵发虚。望着天上的飞鸟，我自问：我是不是该长出翅膀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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