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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

袁霓

他吹着口哨,一路吹着回家去,村里人听到口哨声,都知道尤瑟夫回来了。他在雅嘉达工作,一个月回乡一次,大家都喜欢他为人亲切,尤其是小孩子,更加喜欢他,都围着叫他“口哨天王”。每次回乡,他都会带一大包糖果、小食物给他们,他在家里时,家里就围满了小孩,整个家闹哄哄地。

他沿着乡间小路,走到巷里深处。

巷里最后一间刷着白色粉墙的小屋,是村庄里较好的一间。这时大门开着,窗也开着,窗帘随风飘摇,他扬声叫着母亲,没有人应;径自走进了那道小门,里里外外找了一遍,也没有看到人影,“妈……”他大声喊。

“哎!四十多岁的人了,还这样大喊大叫……”一个脸上满布风霜皱纹的老妈妈,从屋后边的菜园里跑出来。

“妈,我告诉你……”他看到母亲,像小孩子一样的高兴,有什么心事要马上倾吐般拉着母亲的手,附着母亲耳语。

“你……哎!”母亲一跺脚,满脸的愁苦,“你最好快些结婚,才不会尽做那些莫名其妙的梦,隔壁的哈林嫂刚过来,她要把她的女儿嫁给你,怎么样?有意思吗?有意的话我就去提亲。”

“不要不要,我不喜欢,女人很可怕,还是小孩可爱。”

讲话间,几个小鬼跑进来向他讨糖果吃,他的眼马上闪着光,笑容也像阳光般灿烂。

母亲看着那些欢乐地吃着糖果的小孩,担忧的眼神中隐隐有一种深沉的痛苦,和小孩子们一起吃着糖果的儿子,满面的笑容却呈现着他心里的快乐平和,成人的世界充满着斗争和欺压奸诈,他觉得他受不了这种压力,他宁愿和小孩子一起,享受着这种平和。

小孩的大人在远处叫唤着孩子们的名字,叫他们回家。

“回家回家,妈妈叫你们了。”老母亲好像如释重负地站起来,把那些小孩赶走。“回家了就不要再过来了啊。”

“哎,妈妈,他们还要玩嘛。”做儿子的很不高兴。

“天黑了。”母亲淡淡地。

深夜,万籁俱寂,只有风吹树叶轻轻拂过以及小虫鸣叫的声音,母亲看着睡在对面床上鼾声如雷的儿子,虽然已经四十多岁,但在她的心中,他仍然是个小儿子啊。

小时候,她时常把他丢在家里,交待已经上了年纪的妈妈帮忙照看,她就背着一个背篓四处去卖“查姆”了。那时候,她的丈夫为了改善他们的生活,丢下她和襁褓中的孩子去雅嘉达做水泥工,却一去不回。她只好独自面对生活,生活虽然艰难坎坷,却无从逃避。

孩子是她生命的根,宁愿自己辛苦,她想尽办法养大孩子,给他读好学校,一直到孩子大学毕业,找到工作,她也没能力四处跑了,才不去卖“查姆”。

但她的孩子从小有个怪毛病,这是她心中挥不去的一个阴影,时时煎熬着她的心。

有一天,她卖“查姆”去的地方远了点,回来时天已全黑,她看到孩子坐在屋外的黄泥地上,满嘴都是鲜红的血,她吓了一跳,以为孩子受伤,蹲下去看,孩子咧着猩红的嘴向她笑,一边指着旁边的一团东西说:“妈,他叫我吃,我吃了,很好吃。”

“谁叫你吃?”

“有人,有人……”

她转头看着四周,没看到什么人,再回头看那一团东西,原来是一只被咬断脖子的猫,她恶心地差点想呕。

孩子的祖母临死前,交待她一定要找一个巫师替孩子驱魔。

孩子长大之后去椰城读书,没有再发生这些事,她放心了。可是这几年,魔鬼又来了,来的魔很凶很凶,这一次来吃人了。孩子第一次告诉她说那个人叫他吃了一个男孩时,她吓得心一直咚咚地跳,“你吃人了?”

“没有,没有,我只是在做梦。梦里有人叫我喝鲜血,说喝了男童的鲜血,我的病就会好,还真好喝呢。”

“你喝了?”

“没有没有。我是说在梦里呢,妈妈。”

可是,当孩子回家看望她,又再说起做梦的事,她不安极了。她又再找巫师施法,隔一段时间孩子回家,说那梦一直重复出现,她更加不安,悄悄地找村里一个很有智慧的长老,把情形讲给他听,却不敢说吃人,只说吃动物,长老听了说,大概是得了精神分裂症。什么叫精神分裂症?她一个没读过书的乡下妇人,连听都没听过。只好再去找巫师了。

今天早上,她听到围在乡公所的年轻人说,报纸上有一则新闻,发现了第十具男童的尸体,死者情形大致一样,都是被鸡奸之后,咬断脖子吸血死的。警方怀疑是一个人做的。她听了心狂跳不停,凶手会是自己的孩子吗?

她看着睡在对面床上的儿子,这么温顺安详的脸,又有一颗孝顺母亲的心,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?应该不是他吧?

她心深处,一股不安的洪流却在激烈地旋转,又隐隐肯定凶手一定是她的孩子,但不是孩子亲手杀的,凶手是他体内的魔。怎么办呢?明天去报告乡长吧。孩子被抓去谁来养活她呢?或者不报吧?她又回心想。一整夜,她辗转反侧,难于入眠。乡里巡夜的民防,打她家门经过,手电筒向她家闪了闪 。她静静地躺着,看着对面床上的儿子。

她听到“得”一声,好像是她家的大门响了一下,不久,几个矫健的身影闪进了那间白色的小屋。她睁着眼睛,看着床前刑警模样的几个人,她叹了一口气,也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,“也好,该来得终于来了。”她心里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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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袁霓散文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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