种田
张逸

岁月真会捉弄人。廿多的时间，把他完完全全地变了一个人。见了我，他冲口就问：“是你吗？乖乖，我认不出你了。”

如雷的声音，把餐厅里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。不好意思地提醒他，他却把我提了起来，向着他豪华的轿车推去。他说：“换个地方谈谈。”

十多岁的时候，偷了家人的钱，和他跳上了货船。在海上漂流了四天三夜，来到了雅加达。那时候，住在狭小的木屋房间里，和他同睡一张床、共用一个杯子、一只牙刷，内裤有时候他穿，有时候我穿。后来，我熬不住了，当了逃兵。

早就听说他发了，没想到发得那么厉害。站在他宫殿式的住房里，房里的摆设令我呆若木鸡！他把我推在柔软的沙发上，沙发的后面还冒着冷气……如雷的声音又响起：“看你，大惊小怪的，山里把你变成山人了！”

穿着他的衣服、鞋子。进了美容院，立即被三个女孩“强奸”了：第一个女孩把我推在躺椅上，拿了水龙头把水往我头发喷，还用双手按摩着我的头皮；第二个女孩把我推在椅子上，用一块布包着我的身体，拿了梳子和剪刀就把我的头发剪；第三个女孩把我按在床上，不知用什么东西一直在我脸上刮，刮了后还在我脸上涂上一层石膏，挖我的耳朵……一共用了三支指甲剪，才把我的手指、脚趾甲剪得干干净净。

出了美容院，他又把推进热水池里浸。浸了后还把我推进烤炉里，像烤鸭一样地烤着；烤得我除了满身汗，烤得我身上了油。烤熟了走出来，身上仿佛轻了三公斤。他看着我，点点头说： “行了，顺眼多了。从现在起，你跟着我，我吃饭你吃饭，我喝水你喝水，我的就是你的，你的就是我的。”说完后他觉得有语病，又说：“如果你敢打我老婆的主意，我打断你的腿。”

“我想回去。”我说。

“为什么？”他问。

“不习惯！”

“你命贱，”他暴跳如雷地说：“许多人卖身、卖灵魂，都拼命地想往上爬！而你却往山里钻，你，命贱！”

坐在他宫殿的后亭里，他喝着酒，我喝水。我说：“山里的孩子穷，吃不饱，穿不暖。小小年纪就去田里耕田、种地。”

“所以你就在那里盖了一间院子，教他们读书，教他们知识？”

“他们有了知识，就能在外面谋生。”

“他们到外面谋生，谁种田了？”

“我们。”

“我们？”

“对，我们。”

“有没有搞错？”

“错不了！世界是年轻人的。我们的让位给年轻人。我们只有帮助，辅导年轻的一代去创造美丽的世界！”

“所以你就出来找资金，要在那里办学校？”

“对！” 他仿佛已醉了。把头埋在桌上，喃喃地说：“你去吧，去吧，去办学校，一切资金由我出……去吧……但是，我不种田……不种田……”

我笑了。说：“你，我，已经在种田了。”

走出了他家门，轻松地走在街上。天上，众星闪烁，月亮仿佛在微笑……

Perhimpunan Penulis Tionghoa Indonesia (c)200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