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的冲刺


金梅子

如果将人生比喻成一局棋，那麽，野性的建生，就是一颗斗志旺盛的棋子。他在10岁那年随伯父南来，在伯父经营的一间咖啡厂当学徒。伯父对炒咖啡很在行，基本客户很多，他帮着看店，学到一点点本事。

伯父去世那年，他离开工厂，凭着原有的经验邀友人合作。不出三年，生意做大了，而陪他一起创业的朋友，却无端端给排挤出去。建生在咒骂声中打下了基础，创下了基业。

我和建生是邻居。他妻子安娜和内人臭气相投，每天一有空就过来谈天，东家长，西家短地说个没完。所以，建生这个人，予我印象深刻。

我们不时会碰面，但每次见面都只限于打招呼。他炫耀财富的“故事”我不爱听；我谈文说画他也没兴趣。我们思想不一致，所以交谈起来很乏味。

有一回，和他夫妇在餐厅碰面，他强拉我一道用餐。也许是身份悬殊关系，他说话的口气总是带点奚落：“怎么？还在写文章呀？这一点收入，够你买香烟吗？你应该学我，赚钱要懂得冲刺！”

“冲刺？什么叫冲刺？”我好奇地问。

“心要野，要敢于借贷巨款投资冒险行业。创业须凭勇气，要果断！”

他举个例子说：当年“冲刺”冷门股票；收购问题土地，承包冷门建筑……。虽然面临多次几乎破产的噩运，但都逢凶化吉过关。

“我最爱刺激”他兴奋地说：“每一回冲刺都会感觉特别兴奋，虽面临困难，但我从未退缩过！”

“冲吧！”一旁的安娜没好气地骂：“当心冲破头颅，你别忘了还有三个孩子要养！”

建生运气好，或另有投机手段，我不知道。但他勇于拼搏的精神，却是令我深深拜服。比方说，他投资园丘，种植棕榈树，地点远在人迹不见的荒山。他可以每天凌晨4时亲自驱车前往督工，有时回到家已三更半夜，如此一拉就是6年，至到看到成绩，才肯稍微放手。

对于这位干劲十足的丈夫，安娜又气又心痛,可又没奈他何：“他不要命，我可以不管！只是病起来可别来烦我！” 安娜骂到气头上，总是带点呜咽。

果然有一天，建生病了。医生说：是操劳过度，得了严重肝病。

病情危急，只得住院。在医院整整留医了一个月，才基本康复。谁知，脚刚踏出院门，他又拖着虚弱的病体，上工地去了。

安娜气不过，大声骂道：“你看，他是什么东西呀？住在医院，手机都没有停歇过，连医生的警告都不听，要是病再复发，钱赚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呀？”

我安慰她说：“不会的，建生还年轻，抵抗力很强，很快就会康复的。”

这之后，我搬迁耶城，老家卖给同乡亲友，偶有机会回棉，我也会到那儿走一走。由于行程短促，这期间，我很少会见到建生。

安娜说：“他这人哪里闲得来，每天和时间赛跑，天没亮就冲刺去了。”

日子一晃3年。有一天，妻子对我说：“安娜来电说，建生又进医院了！”

“真的？”我并不感觉惊讶。建生进医院，是预料中事。

“是肝病复发？”我随口问。

“不是，这回是肾病！”

“什么？肾病？怎会是肾病？”

妻子白了我一眼：“你问我，我又问谁呀？我又不是医生。”

她接着说：“安娜劝他休息，他不听，这回透析，真的要他好受了。”

“透析很辛苦“我说：“时间长，还要花大钱，病也没法彻底根治。”

“听安娜说，建生每星期要透析两次，每次4个钟头，他又不肯换肾，听说换肾难照顾，保养费也不轻。”

刚过几天，安娜又打电话找我妻谈天。妻不在，我顺口问候建生。

“建生呀？”她气愤地骂：“昨天大半天往医院换血，今天精神好，又出外冲刺去了！”

（2009年5月于耶城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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