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袁霓

天空很兰,阳光很晒,有风在轻轻吹,稻田上的稻穗随着微风轻轻摇曳,她坐在她的茅草屋前面的木椅上,面对着满地绿油油的稻田发呆,阳光射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,深深的皱纹镶嵌着她一生的哀怆。

她一生嫁了四个丈夫,生了十二个子女,乡下的女孩很早就嫁人,她十四岁时被父母亲逼着出嫁,结婚一个月,丈夫说要去首都雅加达找更好的生活,誓言一定带很多钱回来,没想到一去就不回头。第二个丈夫是个泥水匠,结婚后生了四个孩子,可是生一个死一个,有一天泥水匠被人请去修屋顶,中午的时候邻居匆匆跑回来告诉她,说她的丈夫从屋顶掉下来了,她急忙赶过去,刚刚赶到,丈夫见到她,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。第三个丈夫是个农夫,也生了四个小孩,死了两个,有一天她从巴杀回来,看到她的丈夫和邻居那个卖查姆的骚寡妇在床上火热。她气的拿了一把菜刀,就要杀他们。后来邻组长来了,好话说尽,但她的丈夫还是选择了那个骚寡妇,她气起来就把两个孩子送人了。第四个丈夫是个长途汽车司机,她嫁给他之后,又生了四个孩子,第一个孩子出生后患黄疸病,不到一个礼拜就夭折了。第二个孩子拉拔到三岁,登革热流行时,被蚊子叮了,发烧了几天,给孩子吃退烧药,以为没事,早上还跳跳蹦蹦,晚上就没有了。第三个孩子是个女儿,她顾得半死,总算健康地活下来了。第四个孩子是个男孩,又是患黄疸病,养到第二个礼拜,过不了关,去见阎王了。她的第四个丈夫,有一天晚上长途驾车,在高速公路上的某一个路段为了闪一辆从对面高速开过来的大卡车,整辆车翻倒,人没有死,却压断了一条腿,不能再驾车了,只好回乡下,替人家看守稻田,考微薄的收入过活。

阳光射在她的脸上,深叠的皱纹衬着她呆涩的眼神,不知她在思索什么?也可能什么也没有想。阳光透过她深棕色的皮肤裹着的瘦骨如材的身子,射到她家徒四壁的茅屋里,茅屋里的木板床上,躺着她断腿的老公,黄泥地上,有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小男孩在独自玩耍。这是他们的孙子,他们的女儿和母亲的命运差不多,十五岁就和同村的人结婚,一年后有了一个孩子,丈夫说要去雅加达打工,结果一去就不回头了。女儿赶到雅加达去找丈夫,才知道丈夫在雅加达养了一个女人,没有多余的钱寄回家。

女儿回来后,跟父母说要去沙地阿拉伯做女佣,还可以顺便去朝圣,又可以寄钱回来养家。她和丈夫答应了,还答应帮忙带孩子。

女儿去了半年,一直没有寄钱回来,后来才知道头六个月的薪水是要还给中介公司的,理由是中介公司料理他们的证件飞机票等等。七八个月后他们才收到了女儿从沙地阿拉伯汇来的款子,这样连续收了几个月,当他们在企盼日子会过得更好时,女儿又没有汇款了。

所以,法蒂玛就这样一直坐在茅草屋面前一直盼啊盼啊……

远远地,同乡的阿古斯和邻组长向她走来,走到她面前对她说:“法蒂玛,你的女儿蒂蒂斯上报了。”

“上报,怎么会上报?”

“诺,给你看。”阿古斯把一份报纸给她看,她不识字,但是她看到上面的一张照片是她去沙地当外劳的女儿,穿着一条全黑的衣服,抱着腿坐在床上,旁边还有几个人。

“蒂蒂斯怎么了?怎么报纸上有她的照片呢?”她狐疑地问。

在屋子里的她的老公,听到蒂蒂斯的名字,也一跳一跳地出来问:“蒂蒂斯怎么了?”

“报纸上说,有十位在沙地当外劳的女工,被雇主虐待、殴打、甚至被强奸,有的病了,有的犯上精神病,神智不清,被沙地政府送回来,现在被收留在雅加达的一家政府医院里。”

“啊!那我的蒂蒂斯现在怎么样了呢?”法蒂玛忧心仲仲地问,深深的皱纹好象更深了。

“你放心,我们几个人就要赶去雅加达探听,会把蒂蒂斯带回来,如果有什么消息会告诉你。”

“我跟去。”法蒂玛的丈夫说。

“不行,你脚不方便,去了增加麻烦。”邻组长阻止他。

邻组长和阿古斯以及几个同乡的青年去了雅加达,回来后却不知道怎么跟法蒂玛说,因为后来报纸上报道说,留在医院里的十个病人中,有一个死了,而死的那个,就是蒂蒂斯。

法蒂玛坐在茅草屋面前眺望,她希望邻组长快点把她的蒂蒂斯带回家,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打工,留在家里,就算穷一点,生活苦一点又有什么关系,她已经失掉了那么多孩子,不想连唯一的孩子也失去。

稻田里的稻穗开始发黄了,头低低地垂着,没有风……


(2003.12.30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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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袁霓新诗与小说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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