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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去天国的信
白羽

轰隆隆! ──晴朗的天空,一架超音喷射豪华大型客机准时滑过长长的跑道,凌空直上云霄!

这时,机场大厦外,一辆浅蓝色德士快速驶来,车门打开,走出一位戴墨镜美丽妙龄少女,神色匆匆,径向大门走去,行至门口,自动玻璃大门却先拉开,一位长发披肩青春少女,缓步走出,两人迎面相遇,长发少女微笑向墨镜少女打招呼:“请问,你是玲玲小姐吧?我在阿明办公室里见过你的照片。”玲玲一时愣住,取下墨镜,注视片刻,哦,是她!是她!昨天见过;心里有气,没多表示,只点点头不开口:“我是莉莎,阿明已经走了,这里有一封信,是他要我转交给你的──再见!”莉莎自我介绍后递过信,回身进车走了。

玲玲接过信,抬头遥望高远的天际,天高云淡,机声已无,机影亦逝,心中不由萌生一股淡淡哀愁──脑中一片空白,心里若有所失;忘了说声谢谢,也忘了自己何时已身在回家的德士里!

德士风驶电挚般在高速公路上飞奔,玲玲拆开信,静静看──

玲玲:

昨晚打了好几次电话,想向你解释,你却赌气不接,我好难过啊!

这是一场误会,昨天下午当你忽然出现在办公室,看到我和莎莉正亲热拥抱,你一定以为我是一个拈花惹草朝三暮四的花花公子,难怪你会怒火上升了,一气之下,夺门而跑!现在,让我告诉你事情的真相:莎莉是我十多年前失去联络的亲妹妹;小时候,家里穷,兄弟姐妹多,爸妈只得把一个年幼的妹妹,送给一位无儿无女的亲戚;后来,发生动乱,几次搬家,亲戚移民,两家完全失去联系;十多年后,养父母先后逝世;在异国长大的莉莎思亲心切,返国寻找失散多年的亲人!通过旅行社和警方多次合作调查,终于找到公司;结果在办公室和我惊喜重逢,情不自禁,相拥而泣!你所看到的,就是这一幕人间的悲喜剧!

现在,你该明白了吧!

玲玲,我已将你的电话号码告诉莎莉,希望你们以后时常往来,亲如姐妹!

尽早,公司派我出国视察业务,大约一周时间,待回来后,见面再长谈;别忘了,给我电话,我日日夜夜,时时刻刻等待着,等待着──合上信,玲玲心里甜丝丝的,想想自己,真是鲁莽;昨天下午,提早下班,买盒蛋糕,赶到阿明办公室── 一份点心,一份爱意,一个惊喜!谁知道,却换来一份惆怅,一场误会──无意中看到阿明跟莉莎……

无端端怒气填胸,躲在房里,不吃不喝,不接电话,整夜不眠,哭肿双眼,自讨苦吃!

今天,要不是妈妈在旁好言好语,劝了又劝,催了又催:“玲玲,你冷静点,想想看,阿明平时并不是这一种人,为什么会这样,其间或者有什么误会,你应当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──哟,我差点忘了,昨晚他说今天早上要搭飞机去S国,你快──。”

雨过天晴,误会冰释,玲玲心情特别兴奋,眼望窗外街景,长长吐了口气,心胸宽松极了,举手看表,车行半途,再走多点钟头路程,就到家啦!那时,阿明也将抵达目的地,哦,对啊!到家千万记得赶快拨个国外长途电话,向他道歉──女孩子心,胸襟狭窄,喜欢吃醋,犯了大错,请求原谅!

路上塞车,车抵家门,比原定时间迟了一个多小时,脚快下车进门,急冲冲跑进墙角边电话旁,手按号码,直拨国外,“喂!──”,“喂!──”,──咦?

阿明的手提电话没有回音!“喂!──”,“喂!──”,“嘀!──嘀!──”再拨阿明办公室电话,还是没有人接听,不会吧,这个时候阿明应该身在S国,不在办公室,也该在旅馆或者路上;都不在,上哪儿?──玲玲怔住不动,心里胡猜乱想;难道──我,不!不!,愿上帝保佑!──“姐姐,姐姐,你看!你看,飞机失事──”正当玲玲六神无主,万分焦急之际,坐在厅中观看电视的妹妹一边指着电视荧光屏,一边高声呼唤姐姐;玲玲一听,放下话筒,走近电视,凝视细听:“今日中午,一架从D城飞往S国的豪华客机,忽然在P城郊外上空,发生意外爆炸!机上所有搭客与工作人员,据测可能全部丧生,警方正作进一步调查!”新闻未听完,玲玲胸口已感觉阵阵绞痛,背后冷汗直冒,脑里闪现一个不祥念头──怎么可能?心念一转,很快又为自己作了一个肯定的答复!不会吧!不会的!于是,起身又走回电话旁,想再拨国外电话查询;忽然,电话铃声却急骤地响了起来,玲玲像触了电似地,赶紧接听,啊!是莉莎呜咽悲泣断续的声音,话中证实了一个令玲玲终生难忘的坏消息!

玲玲整个人顿时吓傻了,木雕玉塑似地立定,心痛脸白眼湿,泪水沿着两颊流了下来,神思恍惚,转身本想走开,旋又站在原处,拿起话筒,按下号码,拨向国外,不等回音,先自对着话筒,话声如哭声,幽幽喃喃地说:“阿明,阿明,你听到了吗?对不起,是我错了,我对不起你,我求你原谅,我求你原谅!阿明……”哽哽咽咽,抽抽噎噎,轻轻地,长长地,说了再说,重复又重复……

午间半个小时新闻播送完毕,关上电视,妹妹起身欲回房温习功课,转头忽见姐姐背向自己,手握话筒。声音细细,说个不停,暗忖:她跟谁通电话?这么久,心中奇怪,移步靠近,在她身后,大声叫道:“姐姐,你已经打了半个多钟头电话啦,你到底打去哪里啊!”正陷在悲伤迷惘中的玲玲,忽然被喊,声如棒喝,吓了一条,惊醒过来,定一定神,放下话筒举手抹去泪痕,自言自语,声音微抖:“打去──打去天国的电话!很远的,……”说罢,心如刀割,悲从中来,双手掩脸,低首疾步,跑进卧室,伏在床上,嗯嗯唔唔,大哭一场!

Perhimpunan Penulis Tionghoa Indonesia (c)200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