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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思萍小小说选


杨思萍

项链

她又来到她昨天来过的这间金店,那女店员发觉是她,不理不睬,似乎在说:“昨天挑挑选选,一件也没买成,今天又来耍什么花招?”但却见金店老板笑呵呵的迎了过去:”怎么样?阿嫂!昨天看的中意吗?”

“中意是中意,老叔!只是……”她吞吞吐吐地答道。

“只是,只是什么呀?阿嫂!关于价钱吗?妳就别顾虑了,都是这一区的人嘛,怎敢乱来!”金店老板一出言就这么甜,这宗生意看来是做定了。

“是这样……老板!我……我想把这条项链卖给你!”她有些犹豫地从小皮包里将她那十克重的金项链拿出来。

“哦!可以可以,我们对换嘛!”金店老板一边接过项链一边说:”其实这款式也大陈旧了,阿嫂妳早就该换新款式的嘛!”金老板眉开眼笑,买进卖出两头赚,他当然乐开了。

但金店老板的话犹如小石块抛进她的心湖,让她那已平静的心又激起阵阵的涟漪。是的,这项链的款式太老了,那是十八年前她结婚时母亲送给她的,她明白当时父母的处境,要找钱买这条十克重的金炼也不是一件易事。因此她十分珍惜它,十几年来,她除了参加喜宴戴一戴外,总把它珍藏起来,就是在那手头拮据的日子,她都坚持不把它变卖,珍惜的不是其价钱,而是里面隐藏着无限的亲情与母爱。

而她那女儿自四、五岁开始,每当看着妈妈颈上的金炼,总是吵着妈妈也买一件给她,当然她也曾经几次在巴剎地摊上买给了女儿,看着女儿当时欢天喜地的情景,常让她感慨万分。

但女儿渐渐长大了,再也不要那些假货了。她曾几次对女儿说:“等妳长大后,妈的这金炼就送给妳!”可是女儿却回答得很认真:“不!那是外婆给妈的,我不能要!妈有钱时,再买给我吧!”她也曾这么想,一旦自己储存足够的钱,一定给女儿买条金项链。

有钱?什么时候才能储存到这一笔钱?她在自嘲地想,丈夫只是一个低薪的工人,尤其这年头,物价节节高涨,在她替人做糕卖粄赚取一点费用补贴下,才总算勉强地渡过那经常在经济上捉襟见肘的日子。前几天,她替人介绍了一笔买卖得了一点佣金,想起过几天是女儿的十七岁生日,凑足自己的储蓄恰好能买件小小的金炼当礼物送给女儿。所以她来到这间金店,但没想到挑选好的小小金炼却要那么多钱,想起要缴孩子们的学费,想起要还水电费的日子又到了,想起……,她挑选好的金炼又放了回去。

而昨夜,她想妥了,决定将母亲给她的这件金炼给换了……

这天是女儿十七岁生日,她亲手将添了一些钱换来的这条金项链给女儿戴上,一边说:“这是爸妈送给妳的生日礼物,祝妳生日快乐!”女儿乐不可支,高兴地嚷道:“谢谢爸爸!谢谢妈妈!”她老伴迷惑地看着她,欲言又止,她却向他投于满足的微笑!

金项链的款式虽然变了,可是里面隐藏的亲情与母爱却没有变!


赴宴

二月的雅加达,春雨连绵。

元宵节后的那个星期天,午后又下起雨来。

“唉,真他妈的老天不作美!”阿福一会儿看看表,一会儿望望天骂道。

在房里他来回踱着,时而跑到镜前提提衣领,又蹲下身来擦了擦他那发亮的皮鞋……今晚是XX同乡会举办的庆元宵晚会,他已答应阿茂一定会去参加的。

“你一定要去哟,这是我们同乡会的第一次联欢!”那天阿茂送请柬时还深怕他不去。他阿福怎会不去?这些年来,同乡会、宗亲会、校友会……像雨后春笋般的纷纷成立,举办各式各样的联欢会,他都有请必到,从不缺席,有时还特地向公司请了假。今年元月以来,他已参加了七八回春节联欢会了;有吃有喝有时还抽幸运奖的联欢会,谁不想去?但偏偏今天午后又下起连绵不绝的大雨,让他急成像热锅上的蚂蚁。

庆幸这场大雨黄昏时能雨收云散,阿福才松了口气。

小巷已被雨水淹至小腿,他脱了皮鞋卷起裤管,小心翼翼地走到巷口。好不容易与一辆“巴彩”三轮车车夫讨价还价了一阵子,才坐上了那湿漉漉的座位。

“巴彩”车夫六十多岁,瘦长的右手使劲地拉动了发动机,车辆一开动他就喟然长叹:“唉!这鬼天气,下起雨来就半天,打狗都不出门……雨一停,又这塞车那塞车!今天可又要欠老板的租金了……”看他从车辆间隙中东绕西转的越过前面的车子,阿福虽“赴会”心切,但也担心“巴彩”中途出事,只好时不时提醒他:“小心!伯,别太快!”

走了一刻钟,再转两个弯,就是“XX大酒家”了。说时迟,那时快,就这么一转弯,“煞……!”的一声,阿福只感觉全身向前倾,“巴彩”差点撞上从直路开来的一辆豪华轿车,虽然相距仍有半米远,却将路中的积水全溅到轿车上……

轿车同时也停了下来,司机打开车门回过头瞪了瞪“巴彩”车夫,直摇头。不想此时轿车后座镜也徐徐落下,露出一张愤怒的脸孔,刚好与阿福打了个照面。五十开外的年纪,肥头胖脑,穿着笔直的西装,旁边坐着大概是他太太吧,一身珠光宝气。但见那男的怒视着“巴彩”车夫:“嘿!瞎了眼呀!撞着了你赔得起吗?能赔吗?!”破口大骂起来,“巴彩”车夫忙赔不是,阿福探头欲替他说情,却见那男子“哼!”的一声按起了窗镜,隐约仍听到他转为华语的骂声:“这些蕃鬼!穷不死的……”随着轿车扬长而去。

楞住一时的“巴彩”车夫这时才回过神来。“唉!差点闯了祸,万幸、万幸!其实也不必那么凶……”车夫边说边回过头来:“忘了98年吗,再新的车也一把火给人烧了!对吗?”“是…是……”阿福唯唯诺诺应道,心房只觉一阵寒意……那年,他阿福若不是从公司的三楼越墙逃生,早就被烧成火炭了。

“是这个酒家吗?哥!”阿福这才从恶梦中惊醒过来,但见酒楼张灯结彩,锣鼓喧天,他迫不及待的随着人流进了大厅,但见里面人头攒动,座无虚席。

他只好在入门角落的台桌上坐下。随着一片掌声,只听台上有人在致词:“我们今天能在这里欢庆元宵,应该感谢政府的民主开放!我们华族融入主流社会已是时候了,今后应与其它民族和睦共处、互相尊重、同舟共济,只有这样才能消除历来隔膜,为我们子孙后代……”又是一片掌声。慷慨激昂的言词深深地吸引着阿福,可惜距离远,看不清他的脸,问起同桌的人才知道他是同乡会的会长,近日经常见报的华社精英,一时阿福对他肃然起敬,想起刚才那轿车里那付凶巴巴的脸,唉!那真是害群之马!

晚会至11时才结束,来宾慢慢散去。老远阿茂向他招手:“阿福,来!我来介绍,这位是我们同乡会会长XXX先生!”哦,刚才他意味深长的致词还让他阿福一阵感动,能认识这么个华社精英实在是荣幸,阿福忙趋前与他握手。

当四目相投时,阿福像触电般呆住了:“怎么是他?”


出书

天蒙蒙亮,林嫂已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,煮水、冲咖啡、煎蛋、泡面……直到丈夫与孩子们吃了早点,然后一个个的说声“妈,再见!”上班、上学去了,她才伸个懒腰舒了口气。然而,此时她倒觉得这4乘12米的小房子变得好宽好大、冷冷清清的……她使劲的将头往后一甩,开朗地笑了,似乎已将那股莫明的空虚抛至九霄云外。

看着墙上只剩下几页的日历,她很不情愿地撕掉了“昨天”。

“哦!地球是否越转越快了?没觉得又要换新年了。”她喃喃自语。想着将临的新年,应该能实现她这一年来的夙愿,将自己这些年来发表在报刊上的文章结集成一本书,好歹也算有个纪念。

一年前,当打听到印刷500本书费用也要十吊左右时,她曾经有过取消的念头,后来看了许多文友都纷纷出书了,大家还鼓励她也希望看到她的作品,她才下决心筹备这笔钱。她开始多收几个要补习中文的学生,有空的时间就替人缝衣服……算算自己的储蓄,新年里应该可以梦想成真了,她暗暗喜在心头。

一看壁钟,她慌忙地换了衣服,一边想着到了菜巴刹要买些什么菜,还有那篇写好了的微型小说就顺便寄出去吧。

来到菜巴刹进口处,背后突然给人拍了一下,而且人到声到:“如馨!”

“哦!阿秋,真吓了我一跳,买菜?”阿秋是她以前念中学的同学,自从她家搬到这里后,俩人就经常碰上。

“经常在报上读到你的文章,写得不错嘛!”阿秋搂着她的腰,用羡慕的眼光斜看着她。让她想起在家乡念中学时,一下课阿秋就这么搂着她到图书馆去看书。那时她们喜欢看的书如《红日》、《青春之歌》、《红岩》一类。搬迁到雅加达后有几年时间里俩人失去了联系,却偶然有一天在“快乐世界”的书摊前相遇。当时她就问阿秋,喜欢看些什么书?阿秋拿出袋子里刚买的书在她面前晃了晃,一本是琼瑶着的,另一本是严沁的书。她就笑对阿秋说:“我们真是趣味相投!我也正找她们的新书。”当时阿秋听了也有些惊讶地哈哈笑开了。

“如馨呀!在报上看到许多印华作家都纷纷出书了,你的也快吧?”

“以后吧,书出了才告诉你!”林嫂心里甜丝丝的回答说。

“那就别忘了多送我几本呀,我会替你转送给朋友的。”阿秋边说边拍了拍她的肩,瞬间钻进菜巴刹另一头去了。

“哟!真是吝啬鬼,怎么不说替我买几本呀?”看着阿秋的背影,林嫂心里头也有万分感慨,如今文友们出书全都是送人的,又有谁会买?印出来的书能送完已经是万幸了!

林嫂买了几样菜,最后来到卖配料的摊子,捡了几块黄姜。摆摊的伊姆(Ibu)随手在一本书上一撕,迅速地将林嫂选好的黄姜包好递了过来。那一瞬间,林嫂如着了魔般瞪着伊姆手中那本书,雪白的纸,还是新书呀!忙说:“姆,可借我看看吗?”

“怎么?要读,拿去好了,我是看不懂中国字的。”伊姆将书递了过来。

林嫂如获宝贝地翻阅着,前几页已被撕去了,是本多人合集的诗集,作者都是当前印华文坛有名望的。

“姆!这书卖给我好吗?”林嫂向正忙着的伊姆问道。

“哎呀!你喜欢就拿去好了,不必还钱,那也是一位阿哥与报纸一起给我的,幸好你今天来,不然会给我包东西撕完了!”

“那就谢谢伊姆了!”

回家途中,林嫂边走边摸着这本已没有封面的诗集,心中百感交集……


采访

从安卒的海霸皇大酒楼赶回报馆,已是夜幕四合的时候了。

一照面,总编板着脸孔不悦的道:

“搞什么鬼!这时候才回来,我们就等你这条新闻了!”

“X总,宴会六时才结束,路经几条街的酒家又办喜事,塞车了大半个钟头,所以赶回来就晚了!”我好委曲地说。

“不是说五时结束吗,怎么?发生了事?”总编那好奇的目光紧逼过来。

“算是一点节外生枝,事缘有几个会员要求上台发言,主持人又不让,拉拉扯扯的差点动上拳脚,幸给大家劝解,没给宴会带来笑话,台下的来宾也都不知情,但节目却因此拖延了。”

“哦!妙!妙极了!你快整理给我看看!”总编面露喜色。

“一点小插曲罢了,事后我专访了他们,才知道他们对现理事不满,说他们乱搞权势,也抨击他们在这样的国情下还乱花钱大搞联欢!”我边说边注意着总编那善变的脸色。

“好!太好了!我们办报纸,眼光要锐利,抓紧芝麻小事,放点酵母让它膨胀,有时难免要加油添酱,才能吸引读者。快写吧!着重将你说的小插曲生动点写上去!”总编沾沾自喜的边说边走进了他的办公室。

我耸耸肩,有些不明白,政党社团闹分裂,时有所闻,见怪不怪,哪是什么新闻?写得再生动也是陈词滥调一大篇,可总编听了却那么喜溢眉宇,有点幸灾乐祸、唯恐天下不乱似的!

坐回办公桌,我就将今午一时开始的XX会成立二周年的联欢会经过,从开始的两头金狮献瑞,锣鼓喧天的开幕仪式、会场上装饰的富丽堂皇、踊跃的来宾,让全场一百多台桌都座无虚席,到节目如何丰富,还重金聘请了外国歌星、歌舞团表演献唱,到好几十种名贵的奖品抽奖……简要的配合几张照片描述了一番。那什么总主席、副主席、监事长、顾问,还有什么终身名誉主席上台致词,因台下唏哩哗啦的嘈杂声真难让我一一全记下来,幸亏他们知道我是XX报记者,都愿将演讲稿送给我。

为赶时间,简要写了一千多字,忙给总编过目。他看了一遍,迅速加上了十几个大字,叫我把它当标题。

当我拿回来一看,简直吓了一大跳!

“XX会纪念成立二周年,内哄点缀着联欢会!”

“总编,这样用词太重了吧?!”

“没关系,你就照它注销来好了,搞新闻嘛,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要长!”

…………

回到家,躺在床上已是午夜时分了,仍然辗转反侧,无法入眠,担心的是明天,走在路上可得特别小心了,人家二话没说,给自己脸上送来一拳,可真的“哑子吃黄莲”呀!

Perhimpunan Penulis Tionghoa Indonesia (c)200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