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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叶青文选


高山青,流水长

好些日子没踏进别墅里的书房,淡淡的砚墨香好诱人。我凝望着东窗较为满意的字画,我感激这些年来书法老师对我的倾囊相授。从楷书到草书、从压着腕到提起笔,却还能把它写了吊着让人“观赏”,老师尽其所能的无私奉献更令我感激!带着兴奋,我勾画着:“心有凌云笔、砚池墨华飞”的笔迹,越写就像滑雪运动员过高峰下平地而一发不能收了!

毕竟是几个孙子的婆婆了,对着窗外的晨曦身子挥写的有些疲倦时,我端了一杯桂花茶与大院外那山坡下的风景对坐。适逢晴雨不定的天气,雾来得更勤快,远山楼宇清丽方现,转瞬间薄雾又重盖,将我斜坡下的游泳池、鱼塘罩了;又将近处红似火的刺桐花树遮了,当我希望雾从我脸上滑过的时候,它却退至远山之外,风景就像洗后的那么清亮明净。怪不得朋友们都鼓励我学画画,他们说,这里就是我的写生蓝本、最上好的山水画库。 真得,我今天才留意或近或远的美景。这时,老公正好从右边不远的练身房出来,下了餐桌他一见我品茶发呆的样子,走来把他身上的外套轻轻的盖在我身上,凝望着陪我走了半辈子的笑脸,真的很感激!他含情的一笑我更是喜欢。

昨天中午当我们巡逻了外埠几家商场驿站时,趁天际还早,我们下了航机就直接来到这别墅过夜的。围墙内守岗的工人一见我们到了很高兴,老公对其中的一个工人问,“孩子们来过吗?”“上个周末都来了。”听了我很满意,因为孩子们走了一定都将里里外外收抬干净了。老公开了车门让我下去时,我把手伸进他的肘腕间,哼看他爱唱的日本小调开步走时,他却逗我一句,“ 我们不是小别胜新婚?”我趁他开怀大笑时,捏了他一把腰身,自己也大笑起来。

带着甜蜜蜜的回忆,喝了茶,欠身经过平台的花径时,我为亲身栽种的杜鹃花园留步,往下望,山坡下的杜鹃花都开啦!想起朋友们对这罕见的花而惊讶的神色时我很自豪,当年,我从外国带来栽培的努力没有白费。花,陶冶我的心境,也陶冶我清逸飘然的笔锋,何乐而不为?

端了一杯咖啡和一碟面包送给老公时,他可安逸啦!抬起了二郎腿,对着门前经工友修得平平正正的茶树在看书。我很多时候都服了他的好学精神,说什么,为了生意的应酬不得不多学点日本语,于是,每天叽哩咕噜,还学唱着日本歌,坚持了多年来也真有他的一份耐心。其实,他很忙,却很关心我的爱好、业余关照我的文友们,就像刚来的一群文友,他对他们都很友爱,走了后他常说,什么时候再邀他们来?我很幸运,有他的爱护,我的业余爱好像长了翅膀,可以天马行空、高飞无阻了。

夜临星空亮了,望看对山的层层迭迭的闪烁灯火,陪他用着晚餐,不由想着他半辈子经;历的险峰恶浪,我的心变得很年轻,默默凝视中,我要和他同甘共苦再过五十年!


流浪汉

悠扬的琴声从隔间店铺传来,我出去看看。原来是个身体瘦弱、年约七十左右的老人,深陷的眼眸、“北集”帽子遮不住脑际的白发,衣着很破旧,佝偻的背上压着一个行李包袱,这模样,我想他很可能刚从火车站下来,然后一直伴着琴声横过大街来到我们这一排店铺的。

他弹的是一首脍炙人口的革命歌曲MAJU TAK GENTAR ,悦耳的旋律是由他胸前挂着的玩具电动琴键上发出的,他一边缓慢、沉重地走着。叫我想起他不平凡的岁月,随着年华的消逝,为生活所逼,不得不四处去弹唱,于是,他伴随着这首激昂的“奋勇前进曲”一步一步向着夕阳走去。

琴声走远了,我才想起“八‧一七”国庆节即将来临。


解禁节的哀思

随着街头巷尾那烟花、黑枣蜜饯的点缀市景,回教徒的解禁节快来临了。

照例迎接佳节,公司对工友们分发礼品的工作会落在我手上,我很珍惜这个差使,毕竟难得一见他们的欢笑。

所剩的礼包不多了。中饭后,来了一位送货的车夫;才三十出头,显得很疲弱,他脸上的刚毅都消失了。看我闲着送上一支烟,我只好叫他坐。我们很要好,他向我报喜第三个孩子又出世了。他笑着说:“总算添了男孩,不要了!”我暗地里佩服他的执着,如若不是添了丁,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?我说出这假设让他沉默了。转个话题我关心他退役的父亲,他很沉重地说父亲去年走了!我连声道歉,欲知病因却问了,他很伤心地说,没想到踩了钉子几天后就走了!我好难受,他看来不介意,吸口烟接着说:“退休后他回到竹林里住,除了抱孙子取乐,就砍了竹子做些竹器手艺,后来编竹扇子带到巴杀里卖,有了蝇头小利,他认真了。那天黄昏,我再三喊叫天黑了不要去砍竹子。结果在路上踩了钉子,痛到他独脚跳回来。邻居也来逼他去看医生,他死也不去。第二天痛到不能睡了,还是劝他不动。第三天发高烧,邻人说他中邪,替他请来了一位念咒老人,神医念念有词,一口茶水喷上去,他吓了一跳,牙关咬紧了,我急得半死,又见他手脚抽筋了,我哭了。几个朋友才蛮横地扶他上三轮车,中途上他走了。”

我这位老同事叫沙由迪,那年才六十岁,长得很结实,厚厚的唇、憨憨的笑,又是个文盲,看来有点土,只好在仓库里做杂务工作。后来又听说他乱吃药,耳失聪了!我常见他做完打扫工作或搬运之后就悄悄坐在矮墙上过烟瘾。我每到仓库里做事,也多了些手势与他聊天、渐渐也将他的孤独赶跑了。我还知道他很爱开玩笑,还在他的讲述里留下许多苦涩的故事。他从小没了父母,依靠本公司做杂工才有机会讨老婆,那年他都快三十五岁了。二十年的苦日子他只能供唯一的孩子念到中学,后来将他介绍到公司当了车夫。多年的交往中我倒觉得他十分善良亲切,忠心耿耿为老板做事是他的优点,这样的同事毕竟不多。有一件小事给我留下记忆:

那一天中午是我公司年终调查存货工作的最后一战,我干得很勤快。我面临的库房是因货品囤积过剩成了八卦巷弄阵;外人难于理解我们是怎样在这宽大的迷魂阵里摸索查点存货的。我埋头照单清点时,忽然在转角闪出一个头包白布的妖怪将我吓得心惊肉跳!幸好妖怪发出声来,原来是老顽童沙由迪。我一瞬间的失态惊恐使他认错了,连连向我道歉的那种憨笑自今难忘。事情过后,我们成了好朋友。

退休后,他依然很想念公司这个在他眼中的和睦大家庭。去年,他提了一个沉甸甸的纸盒,跟我们店前的同事打个招呼就朝办公室走去。不久,他满脸堆笑跟我们握手告别。过不久,经理叫工友将沙由迪的纸盒提了出来,原来是十来公斤的露菇。换句话说,这互利互惠的小动作,至少是沙由迪这位善良可亲的老功臣与经理的微妙双边关系。

结识一个好老板不容易;维持这种关系更不容易。老友,安息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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