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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颖六篇小小说



(一)谁的错?


“叮铃铃…………”《晨星周刊》编辑部的电话响个不停,正在忙碌的张总编只好放下手上的稿件,顺手拿起电话。

“对不起,张总啊,这期的周刊您读了没有?”——话筒中传来一阵不太友好的声音。

“出了什么错吗?”张总编心中一震,自从《晨星周刊》面世以来,经常出现错误,几乎每一期都登“道歉启事”,令他感到好气恼。

“岂止是错,简直太离谱了!”对方气咻咻地说。

“对不起,江先生,我们初办杂志,一切都还没经验,请你多多包涵。错在什么地方,请您列一张表,我们下期给您更正。对不起哦!……”张总编频频道歉。

自从华文解禁以来,中华文化到处在发芽开花结果。华文补习班、华文报社、华文杂志社,在这个干旱了三十多年的土地上,像雨后春笋般,到处林立,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。

一份综合性的杂志,就在这个大好的环境下正式“开业”了。杂志社的社长是五十年代华校高中毕业生张健,论中文程度,他并不比眼下一些得了学士、硕士的年轻人差;而且他阅历丰富,思想敏捷,且写得一手好文章。

要开办一家华文杂志社,最基本的就是员工的问题,尤其是在华文断层了三十几年的今天。他四下拜托人,也登报寻找有中文程度的人才。筹备了几个月,一个精简的编辑部终于形成了。

总编辑由他自己担任,另外聘请了一个副总编协助他的工作。至于其他成员,则水平参差不齐。打字部有3个成员,一个是中年人,华文初中毕业,懂得简繁的汉字;一个是印尼某大学中文系毕业生,除了简体字,繁体字一概看不懂;另一个是从台湾学了两年中文的年轻人,暂时还看不大懂“大陆”的简体字;校对部,请了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,他们以前学的是繁体字,对于现今电脑打字出来的简体中文,有些还不能接受;至于排版部,由于电脑还算是一门新事物,多数老一辈较有中文水平的人都还不能掌握,所以只好请了两位擅长电脑排版的年轻人来担任,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们都不懂中文。这样一个工作班子,每天都有怪现象发生,有时简直令人啼笑皆非。

杂志社每一期收到的稿件,多数是一些上了年纪有中文水平的作者寄来的,有的缮写得工工整整,打字员可以不必费很大的气力去认字;有的则是龙飞凤舞,且有好多不规范的“老字”,让那两个年轻的打字员看得满头雾水,打出来的文件,气得校对员吹胡子瞪眼。

“——哈哈,吊唁的吊,怎么是吊颈的吊?哈哈哈……”校对部的老林拿着稿子跟他对面的老李打哈哈。

“——可能是简写吧!”老李也不敢肯定。他年事已高,看多了文件就会眼花。

于是,老林把“吊”改成“弔”,让那年轻的打字员改;还把一些他认为该改的都改成繁体字。繁简参与并用的结果,在排版时电脑系统出问题,显现了一些“怪字”。……

“嘟、嘟嘟……”传真机发出一阵声响,有文件来了。

副总编老黄取下文件,是江先生传来要求更正的错误:——

“学生园地”版,我孩子的作文《奶奶养的鸡》第二段第三行:“小鸟长大了,就变成大鸡……”;“华社活动”版《XX校友会欢庆一周年》,我太太的名字‘林凤翔’变成‘林风箱’,图片说明也张冠李戴;还有第12页第3段第9行,…… ……。


(二)鬼


“水长流……流去不回头……”一阵歌声从长巷的那头传来,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嘹亮。它告诉人们,是亚力那小子回家啦!

自从那天遇见鬼以后,每天晚上回家,身材又瘦又小的他就一路放歌,给自己壮胆。

当他把遇见鬼的事跟大伙说起时,村子里的人们议论纷纷。有的说,那是不可能的事,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;有的说,谁敢说没有,这本来就是很玄的呀,要不然,亚力这孩子怎会说得有声有色?俗语说,夜路走多了就会遇见鬼,不信,你叫亚力再说一遍……

“——那天晚上,我像往常一样,十二点多才回家。走完那条又长又暗的小巷,刚要转弯处,忽然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停在安妮阿姨的屋前,黑乎乎地看不清他的脸。我刚想喊叫,那黑影发现了我,一把抱住我,捂住我的嘴。我吓呆了,不能动弹,不多久,那黑影转瞬间就不见了!”

“那你说说看,那鬼抱你的时候,他的身体是冷的还是暖的?”——有人不服气,一再刨根问底。

“这……”这一问倒把亚力给问住了,他挠挠小脑袋,一时也想不起来,那天晚上,那黑影的身体是冷的还是暖的?

“——反正,我是真的遇见鬼了!信不信由你!”亚力说。说起那天的奇遇,他似乎仍心有余悸。

“那你就别深更半夜才回家啦!遇见一次,怕还会有第二次、第三次……”有人在教训他。

怕归怕,亚力还是很晚才回家,他是个不甘寂寞的孩子,家里除了老爸老妈,没有其他兄弟姐妹,所以他每天晚上都跑出去,找他那班与他年纪相仿的朋友们,而且一玩就忘了时间。……


一年后。

小巷转弯处的那间小屋里,守寡多年的安妮正和她的新夫婿闲话家常。

“——当年亚力那小子真倒霉,好端端的会遇见你这个活鬼。”她说。

“还好当时我灵机一动,装鬼吓了他一回,要不然,被他一喧嚷,咱们可就完啦!”

“要是当时你把人家的孩子给吓死了,看你怎么办!”

“没事,这不没事了吗?”

“幸好没事,要不然……你真坏。”


(三)房东


第一次见面,可欣就被阿蓉姐能说会道、而且是说的一口华语给吸引了。从华人聚居的小市镇来到这人地生疏的大都市,在周围全是友族人群的地方能听到亲切的“乡音”,第一印象已让可欣对她有了好感。虽然她的华语听起来有点“四声不正”,有点“别扭”,但至少能让人理解她要表达的意思。

阿蓉姐大约六十岁左右,虽然微有些肚腩,但对中年女性来说,还算是属于“苗条”的身材;一张经过打扮的脸孔,再加上她那灵活的身手,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。

“我在这儿住了廿几年,远近的人都知我识我。”她一边把可欣带进屋里,一边开始打开她的话匣子——

“我这间房子也给人们带来运气,信不信?”——她说话的时候,脸部表情很丰富:“让我告诉你:第一个房客住了一年,就有了自己的房子,搬出去了;第二个房客住了一年多,也升了职、加了薪、还结了婚,买了汽车房子,也搬走了;现在第三个房客,她本来跟我签约租一年,但现在才住了半年,也说事业有了发展,想搬走了……”她口若悬河,向刚刚见面的可欣逐一介绍她家房客的情况。

可欣一边听她介绍,一边仔细地观察房子的情况。这间房子一厅三房,而且面积还不小,足够他们一家四口住了;屋外还有一小片空地,可以种些花草树木,喜好园艺的丈夫肯定会喜欢。而且水电充足,听说从来不会有水患……楼上是属于主人的,上面有三四个房间,专租给一些到雅加达工作的年轻人。不过他们和楼下没有直接关系,他们是从侧门出入的。最重要的是,房子位于市区内,交通方便,对于每天要出外工作和上学的可欣家人来说,是最理想不过了。观前察后,可欣心里暗暗下了决心:就是这一间了!

和中介人临出门时,阿蓉姐拍拍可欣的肩头说:“回去慢慢考虑,找房子就像找爱人,可马虎不得!”——见她那么通情达理,可欣的主意更坚定了。这几个星期来,为了租房子,她和中介人不知跑了多少地方,总没找到适合自己心意的房子;若这次租成了,该是她们之间的缘分吧!

第二天,可欣约了丈夫同来,丈夫看了也颇为满意,于是就开始“谈租论价”;最后双方达成了协议,解决了使人头痛的“租房大事”。手续办妥了,临走的时候,那位即将搬走的年轻房客,向可欣投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,似乎欲言又止……

选了一个日子,可欣一家搬进了这个新租的房子。平时全家人挤在一个不大的空间,感觉亲亲密密的;搬进这个各人拥有自己房间的新房子后,还在念小学的女儿最先感到不习惯。她说:“真不好玩,晚上大家各自‘分家’,好孤单啊!”可是后来,大家也渐渐地习惯了,而且觉得有一个更大的空间可以让家人各自活动,是再好不过了。

阿蓉姐和几个年轻房客住在楼上,她是个很爱说话的人,可欣也就常常从她的“自白”中了解了她的故事。她生有三个孩子,丈夫在她还很年轻的时候就病逝了,三个孩子由她一手带大,现在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。问她为何不与孩子们住在一起,她撇撇嘴说:“我才不去受那个罪。我自己住,自由自在,想走就走,想睡就睡;若跟孩子一块住,可没这么惬意;而且,如果他们夫妻吵架,我夹在他们中间可不好受……”

“你真幸运,嫁了个好丈夫,我不曾听到你们吵架。”——她忽然把话题转到可欣身上。

“吵架要用扩音器吗?”可欣好气又好笑。

“至少我没见过你们闹别扭。你知道吗,有的夫妻吵起架来,摔盘子丢杯子的,闹得可凶呢!不过也有的人心疼自己的家私,舍不得把东西丢坏,他们把东西往床上丢……”

她老爱谈起她年轻时“选错对象”的事。她说,以前怎么就那么傻,有钱的人追她,她不要;却偏偏与那没钱的小子结婚;后来,丈夫病逝了,还有人想要娶她,可她不要,她说,还是一个人好。——“男人嘛,有的靠不住,有的想占你便宜。你知道吗?有一次我跟朋友们去卡拉OK,就有这样可恶的男人,他故意靠我很近,而且还让他的手在我背上旅行……”她一提起往事,兴头来了,话题没完没了,而且不厌其烦地一再重复那些老得发霉的故事。可欣渐渐感到“话不投机”的苦恼,有时不得不采取躲避的方法。

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,有一次,阿蓉姐下楼来,可欣来不及躲避,又被她“缠”上了:——

“真气死我了,我那个新来的房客,她生活可讲究了,吃饭要先热菜,这么好命;我自己平时都是吃凉的……还有那个叫小华的,有时我关掉抽水机,她就呱呱叫了;其实那个水池就在前面,你就不会出来提水么?……现在什么东西都贵,我们能省的地方就要省,你说是吗?……”她看到可欣亮着灯、开着电风扇在看书,又发出了惊叹声——

“哎呀,开得这么亮啊!还开风扇!如果是我会冷得受不了;我的孩子给我装的冷气机,我都不曾用过……”

有一天,可欣下班回家,孩子们向她诉苦了:——

“妈,刚才我们想要洗澡、洗盘碗,可是,抽水机抽不出水来,电插头被阿姨(房东)拔掉了。”

“妈,阿姨说,要省电,不要把灯开得太多……”

“妈,我要洗手、洗东西,阿姨又叫了:‘不要总是开水,一下一下的开,抽水机会坏掉的。……”

“妈,阿姨要我把小狗拴起来,她说,她的狗一看到小狗就吠个不休,很吵人……”

这时,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架声:“——我洗衣服,我用水,是我的权利,我有付房租,我不是白住,知道吗?……”——那是其中一位房客小琳气得发抖的声音。

几天后,小琳提着简单的行李,向可欣道别。她才住了三个月。

一年租期一下子到了,一天,可欣和孩子们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准备搬家,前面响起了敲门声:——

“阿欣,请开门,有人要看房子。”门外阿蓉姐在叫。

可欣打开大门,一对年轻夫妇带着孩子,由中介人陪着,看房子来了。

“——我在这儿住了廿几年,平平安安,从没生过什么大病。这儿风水好,不信,你问阿欣,她才住了一年,就买了房子了。”阿蓉姐向那对年轻夫妇说。

年轻夫妇由前到后“检阅”了一番,似乎很是满意。然后,他们“谈租论价”,定下“租房大事”。

临走时,可欣向他们投以同情的目光。……


(四)抗议


十字路口,警察先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。那些成群结队的摩托车阵,仿佛是个等待出发的作战队伍,在各个方向“虎视眈眈”。他们不在应有的位置耐心等候,反而趋前至路中央,随时准备找机会钻空子“冲锋陷阵”。

看到这样的情况,红灯发脾气了,它对绿灯说:“愚昧的人类,怎么为了贪一时之快而不顾生命危险。既然他们不把我放在眼里,那就算了吧!明天我不上班,你自个儿站岗吧!”


(五)出丑


一场规模很大的卡拉OK 比赛,在一个很有名气的酒家举行。

这一天是初赛。我的参赛号码是18。

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比赛。其实,我本来是没有那份胆量的,可是我的朋友们一个劲地“怂恿”我,她们说,我若不在比赛场上亮亮相,表现表现,真辜负了上天赋予我的一副天生的好歌喉。

经不起朋友们的“教唆”,我终于鼓起勇气、壮起胆子和朋友们一起报了名。……

再过几个人便轮到我了。从一开始,我听了那些参赛者的演唱,心里一直卜卜跳。她们都唱得那么好,台风那么棒,我这个“初出茅庐”的人,根本就没能跟她们比。时间越近,我越感到怯场,好想找个理由,为自己退出这个没有希望的赛场。可我那些可恶的朋友们,没有一个愿意帮我的忙,她们说,既来之,则安之,何必患得患失?

我只好局促不安地等待。终于,叫我的号码了!

我呆呆地,朋友推了我一把,我才醒觉地向歌台走去。

音乐响起来了,是“过门”,我紧张地听着、听着,奇怪,怎么找不到“门”进?平时唱歌我是不看字幕的,拍子、节奏我都能把握得很准,可是今天怎么了?音乐一直在响,我还是“没门”进去。这时,我看见台下有人在窃窃私语,有人在偷笑。

没办法,只好重来一次。于是,音乐又再次响起。跟上回一样,我还是“没门”;这时,台下更多的人在笑,而且更多的人在窃窃私语。我望向评审员,他们有的掩着嘴,有的在摇头。这时,主持人走过来,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膀。我简直无地自容,恨不得有个地洞让我钻进去!我后悔不该听从朋友们的“怂恿”,让自己在大众面前出丑。

我飞快地跑下台,向着大门边冲去。我听到我的朋友大声地叫我,我不顾一切,拼命地向前跑,跑——

“姐,醒醒!姐……”妹妹摇着我的肩膀,把我从恶梦中摇醒过来。


(六)开斋节


一年一度的开斋节又到来了。每年这个时候,一些有请帮佣的家庭,都感到这是一段好困难的时光;尤其是一些平时把一切家务事都交给帮佣去做的主妇,更像缺了一只手似的。

爱萍家也不例外。帮佣亚妮在佳节前一个星期就请假回乡了。本来爱萍不让她这么早就回去的,可是她说父亲已在催她,说是家里母亲身体欠佳,让她快些回去。想到她平时很乖巧,很听话,爱萍就答应了她的请求,让她回乡了。

佣人走了,家里一大堆的家务事就全落在爱萍身上。丈夫上班,孩子上学,没人能帮她。早上一起身,餐桌上没有像往日一样备好的早点,得自己动手为丈夫和孩子准备早餐;然后,又得赶去巴刹买菜;还得清扫屋子,抹地板。还有,最懊恼的就是洗衣这件事了,尤其是两个孩子的牛仔裤,一浸到水,变得又厚又重,很不好洗。平时有佣人做家务,就从不曾想过要买洗衣机;轮到自己做了,才真正感到好吃力。

开斋节前一天,丈夫没上班,孩子没上学,女儿看到妈妈在忙,就体贴地说:“妈,今天我没上学,衣服就由我来洗吧!”爱萍听了心里好高兴,还是女儿贴心啊!她换好衣服,就到巴刹买菜去了,那已经浸泡洗衣粉的一大盆脏衣服,就让女儿去洗。

从巴刹回来,一进门,就看见女儿戴着耳机,在前院水池边跳“华尔兹”。她脚下踩着的是洗衣盆里的脏衣服,那白色的泡沫随着她双脚的起落也在“跳舞”。

“你在做什么呀,妮妮?”

“我在洗衣服呀,妈妈!”

“哪有这样洗衣服的呀?这样能洗得干净吗?”

“韩国电视剧里的明星就是这样洗衣服的呀!”

爱萍又好气又好笑,还想再说什么,女儿笑着把妈妈推进屋里。

屋子里荡漾着轻松的乐曲,孩子他爸拿着拖把,随着音乐的节奏,像模像样地在抹地板;厨房里,小儿拿着锅铲,笨手笨脚地在煎荷包蛋……

爱萍心里一阵激动,几天来的疲倦一扫而光。

晚上,在锣鼓声和诵经声中,一家人围坐在餐桌,品尝着隔壁IBU送来的节日大餐——KETUPAT、RENDANG牛肉、炸鸡、烤肉串……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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