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霓
微型小说选(二) 摄魂
天空乌云密布,像要下一场大雨,空气闷闷的,压得人透不过气来,就像邓盈倩的心情。
那天早上,她刚刚送丈夫出门上班,孩子已被校车接走,家里一个人也没有,可是她的心情就是好不起来。
乌云越压越重,就是偏偏不了雨,四周的空气,闷湿的好像抓来拧一拧,就能够拧出一把水来。
邓盈倩在屋子里走来走去,不晓得要做些什么好,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更年期到了。
忽然哗啦啦一阵向,大雨倾盆而下,下的又快又急。
盈倩倚在窗前,看着从屋顶泻到窗前的水,不知道为什么,她忽然觉得轻松了。
这场雨下得大也去的急,雨一停,盈倩拿了个皮包,什么也不考虑就出门了。
自己驾着汽车,转了几条街,驾到“吉特拉”大厦。把车停好。
邓盈倩向着大厦的大门走的时候,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买些什么。
她低着头,接着一级级的阶梯,走向大门,一个中年男人迎面向她走来,走到她面前的时候,忽然停住了脚步,“太太!”他叫。
盈倩抬起头,看了他一眼,发现是个不认识的男人,就不理他,继续走自己的路。
“太太,我有话要对你说,你要听吗?”那个男人在后面叫。
“不听!”
刚走进大厦的大门,一个神色匆忙的男人小跑步地跟着差点和她撞了个满怀。
“对不起,对不起。”他一迭连声地道歉。
“没关系。”盈倩移动脚步,想要走开。
“哎!太太,”那男人叫住了她,“刚才是不是有一个男人在和你讲话?”
“是啊。”
“他和你讲了什么?”
“不知道!”盈倩继续走。
“你有听他讲吗?”他跟着她。
“没有!”
“哎!”他惋惜地重重拍了一下头,“太可惜了!他是个异人啊!我一直找都找不到他,刚才看到他的肯影,但过来就不见了。”
“他有什么异能?”盈倩停下来好奇地问。
“他会看面相啊,如果他看到你面相不好,他又刚好和你有缘,他就会给你指点一条明路,使你避开灾难。要不然你怎样千求万求他都不会开口。我也不知道我和他有没有缘分?对不起啊,太太。我要找他去了。”那个男人匆匆地跑掉了。
邓盈倩呆在原地,出了一会神,心里七上八下,不知自己到底会有什么灾难?有些懊悔刚才为什么不停下来听听那异人到底要指点些什么。
她慢慢地走着,心不在焉地看着橱窗里模特儿身上的衣服,转了几个圈,她忽然看到那异人的背影就在前面不远,她加快了脚步,快要走到他的身后时,却犹疑地放慢了脚步,不敢出声招呼,就这样不距不离地跟着。
异人进了一间商店,她在外面等着,不知过了多久,他出来了,一抬眼就看到盈倩,“太太,你还在这里呀。”
“是啊。”
“我看到你的面色不好哩。”
“怎样?有什么问题?”盈倩很紧张。
“你相信我吗?”
“当然。”
“我们过去一点,我详细地告诉你。”
他们走到一个比较清静的地方,他仔细地端详她的脸,“太太,不是我吓你,不出两天,你一定会发疯。”
“我好好的,怎么会发疯?你不要乱讲!”
“你相信我吗?相信我就继续讲下去,不相信我就不讲了。”
“好好好,我相信你。”
“如果你相信我,你就要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,要不然我不能救你。”
“我一定诚实回答,只要你救我。”
“好,你家里有些什么人呢?”
“两个孩子,一个佣人,和我们两夫妇而已。”
“还有其它人吗?”
“没有了。”
“你丈夫最近对你怎样?”
盈倩想了一下,“普通。”
“那你丈夫每天晚上几点回家?”
“不一定,看工作情形而定,有时他早回,有时晚回。”
“早回是几点?晚回是几点?”
“你为什么要问得这样详细?”盈倩开始警惕。
“我如果不问详细,怎么能够救你?”
盈情看着他的脸,凝视着他的眼睛,发觉他的眸光是那般地温柔,那般地深沉,在他的眼光下,她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了。
“我再问别的,你有发觉你的先生有一些特别吗?”
盈倩沉思了一下,“没有。”她摇摇头。
“他是不是对你特别好,有时侯又特别坏?”
“是”
“他是不是有时对你非常温柔,有时又好像对你很是厌倦?”
盈倩点点头。
“你是不是曾经有一天心头不爽,晚上不能睡觉?”
盈倩想了好久,“可能有,可是我不记得了。”“太太,对不起我要告诉你,你先生在这两个礼拜内。就要娶小老婆了。他娶小老婆的那一天,依你的面相看,就是你发疯的一天。”“先生,你不要吓我。”盈倩的脸发白,“我不可能会发疯,我先生也不会娶小老婆。”“对不起对不起,不是我吓你,也不是我讲的,是你的面像告诉我的。你的面相告诉我,你身上有蛊,你中了蛊了”。
“中蛊?怎么可能?”
“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了,对不起我要走了。”
“等等,”盈倩把他拉住,“求求你,看有什么方法能够解救吗?”
他沉吟了一下,很为难。
盈倩乞求地看着他。
解救大概是可以,可是我要去你家看你家有什么脏物。顺便看你家的风水。唔……”
他沉吟了一下:“我今天又没空。要不然这样吧,我介绍一个朋友给你,他是一个很厉害的风水专家。看他怎么说。顺便请他介绍你一个厉害的巫师……“
“师父,就请你帮我看好了,求求你,给我指点一条明路……”
异人很为难地皱着眉头,盈倩不停地请求。“好啦。”他终于点了点头。
盈倩很高兴地带他回家,一进家门,他就探了探头。“你的先生是属什么的?”
“老虎。”
“如果是老虎, 大门的方向就不对了,一进门就看到厨房,也是大忌。你带我去看看主卧室……”
盈倩言听计从地打开房门,他一看,马上连呼:“错错错,你的床放错了。”
“师父,请你告诉我应该怎样改”盈倩很急。
“容易,容易,来,再给我看看你整个家。”
盈倩带他看完整个家,他东看看,西看看,一会儿点头,一会儿摇头。
看完了,他们走到客厅里坐下。“怎么样,师父,”盈倩很心急。“我没有在你家发现什么脏物,你的蛊可能是在屋外弄到的。可是你的屋子太多地方需要修改。不过不要紧,我会指示你……”他停顿了,欲说还休的样子。
“师父有什么话,直说无妨。”
“我通常替人看相看风水,收费都很高。因为和你有缘,我就少收-些啦。”
“师父通常收多少呢?”
“我平常收三千六百块美金,你……我就收两千三百六吧。”
“啊,这样贵啊?我哪里有这样多的钱呢?”
“不贵不贵,我收你这样一点钱,却带给你发达畅顺,不是很值得吗?”
讨价还价之后,终于以一百三十六万成交。异人开始指点应该如何如何……
“师父,是不是我把屋子改了之后,我的丈夫就会回心转意,我也不会发疯了?”
“你应该解掉你的蛊先。你可以去西部XX山里,有一个哈夷xx,他会帮你解。”
“可是师父,修理屋子要和我丈夫商量,就算他同意。也要一段时间,去找巫师也要时间;这一段时间里,我会怎么样吗?”
异人沉吟了一下,“你还是应该小心注意,怕是怕你有难,可能你还会破一笔财。”
“该怎么办呢,师父?”盈倩皱着眉头。
“我想,你应该先为自己打算一下,你有自己的存款吗?”
“有,不过是我先生和我共有的。”
“首饰呢?”
“放在保险箱里。”
“也是共有的名字吗?”盈倩点点头。
“我认为你应该去检查一下。我看你印堂发黑,很可能已经被你先生用去或拿去送人了。”
“是啊,我必须去检查一下……”盈倩开始坐立不安。
“我看你精神恍惚,还是陪你去吧。”
就这样,异人陪着她来到银行。在路上,被称作师父的异人教她:如果存款有的话,也是应该先提出来,改换银行和户口名字。
存款查出来尚存一千多万盾,早上刚刚被盈倩的丈夫提走一半。盈倩的心马上沉下去。
“把它提出来,换另一间银行吧。”异人在旁边说。
办好了手续,把钱全部提了出来,异人帮她拿着。“再去看看你的保险箱,看有没有不见的。”
盈倩翻遍了手提包,找不到钥匙。刚才太匆忙,忘记把钥匙带出来了。
“没关系,明天再来看也还可以的。”异人在旁安慰她。
无奈何,盈倩只好点点头。她现在觉得,只有师父才是她最信任的人了。
坐进汽车,“要换那一间银行好?”盈倩问。
“这就要由你自己做决定了。”
盈倩深思了一下,点点头。“我顺便送你回去吧,师父要回哪里呢?”
“你送我回到吉特拉大厦好了。”
“好。”
在路上,师父一直不断地灌输她关于丈夫不忠的事,引导她走向牛角尖。盈倩觉得她心中有一团火,烧得她整个胸腔要爆炸。整个头像有千百万支针在扎着,她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发疯了。
“吉特拉”大厦前面的路,塞车塞得特别严重,“我看我还是在这边下车好了,免得你麻烦。”师父说。盈倩点点头。
师父开门下车,连他手上拿着的那一包钱也一并带走了。 他一下车,盈倩在一怔神后,马上清醒。“师父,师父, 我的钱,我的钱!”她急得大喊。
师父越走越快,好像有人在后面赶他一样,一下子只剩下背影。
盈倩急得要哭,拚命地按向喇叭,不管三七二十一,把方向盘转呔,横冲直撞地驾进“吉特拉大厦的停车场。
车一停,她马上冲出来,就拚命地奔,拚命地奔……在“吉特拉”大厦满头大汗地跑了好几圈,虽然明知道无望,盈倩还是拼命地找。
天都快要黑下来了,这个骗子师父连影儿都没有一个,她只好打电话给丈夫知道。
电话一接通,那一头就大吼:“你到哪里去了?孩子放学回家都没有门进!”
“孩子?”是啊,孩子。她都忘记孩子了。
“绥斌,”她叫着丈夫的名字,软弱地说,“我被骗了。
“骗?被谁骗?”
盈倩没有答他,反而问道:“你有去银行提款吗?”
有啊。我今天早上提款还旅费。你忘记我们开斋节要去澳洲旅行的吗?”
盈倩脑中轰然一向,眼泪马上扑扑直流……
“盈债,你说被骗,到底什么事,盈倩!”
“绥斌……”她叫了一声,再也泣不成声。
“怎么了?发生了什么事?盈倩……”
“我不知道,我被人催眠了,我一直觉得他的眼光很柔和,他一直看着我的眼睛,我觉得我好像被什么蒙住一样,他的话我全部相信……”
“你到底在说什么,我不懂!”对方加重了语气。
“我们的钱,我们的钱,完了,完了……”盈倩哇地一声大哭。
杀人的刀
他在人来人往的路上走着。过往的行人,表情形形色色,有笑、有悲、有愁、有的满含心事、有的一脸灿烂。
他走着,在人群里走着。在人群中,他只是普通的一个人,一个毫不起眼的人。
他走着,走着…… 忽然,他停下脚步凝神细听。有风,锋利的剑风,自他身后疾矢而至,他微微一侧身,堪堪躲过。
他脸色沉重,站在路上,轻轻转头四顾,人来人往的路上,人人脸上的表情仍然形形色色,看不到有人携刀,看不到有人佩剑,四周没一点奇异之处,他沉思了一下,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。
荡闯江湖几年,虽然处事小心,但无意中得罪人的可能性存在,但何至要动武呢?他心中想着,百思不得其解。
……
他在人来人往的路上走着,在人群中,他只是普通的一个人,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人。
忽然,他又感觉到一股风,哦,不,不是一股,而是两三股凌厉的风,自背后袭来。他霍然转身,看到向他袭来的利器,竟然是尖尖的毛笔,他凝立不动,运气护住全身,那尖利的笔,在他身前纷纷掉下。
看不到袭击的人,是谁?谁有这么深的功力,可以把柔软的毛笔当成利器?
他皱着眉头,游目四顾,看到路边一个书摊在摆卖卖字画和卖书,卖字画的人在写字。附近几个人,有的在闲暇谈天,有的在看书。他走过去,在旁边看着卖字画的人写字。写字的人是一个中年书生,一脸敦厚,笑容满脸迎着他:“买字吗?先生?”他摇摇头,仔细看着他的笔,那是一枝普通的笔,看不出异处。写字的人敦厚的脸上挂着亲确的笑容,旁边站着的人也对他微微笑着。他看了好久,没发现什么,准备离去,当他转身的一剎那,他忽然发觉那些字都在动,一个个变成能致命的镖。他转身对着写字的书生,那一脸敦厚的脸忽然变得狰狞:“我的字可以致你以死地!”旁边的那些人也忽然变脸,一晃眼中,他看到那本书也变成了利器。
“为什么?”他问。
“因为看你不顺眼。”
“我不认识你们,也没得罪你们,为什么要如此对我?”
“不能说。”
“真的不说吗?”他左手一伸,忽然扭住书生的脖子,右手运力,手指对着旁边他的同伴,真气护住自己全身。他狠狠地点了书生的穴道,“三个小时后,穴道自解。”
……
他赶着做一件事情。在人来人往的路上匆匆走着,过往的行人,表情形形色色,有笑、有悲、有愁、有的满含心事、有的一脸灿烂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,就像他也有自己的事一样。每一个行人看起来都陌生,但是,谁能说这里面的人就永远和自己没有干系呢?
任何一件事,看起来无关,但是千丝万缕解开来,总会有一丝瓜葛。
但是,他的瓜葛在那里呢?
他想着,百思不得其解。忽然,他胸口捶心一痛,整个人倒下去。
他摸着他的胸口,胸口潮湿一片,他吓了一跳,以为是血,摸起来一看,竟然是透明的水,是不是有毒?为什么痛得整个人爬不起来?他躺在地上,痛得视觉越来越模糊。依稀彷佛,他看到他疼爱的师妹竟然下山了,正在不远处指着他,和几个人谈话;他看到师妹在流泪,他非常感动,师妹这样关心着他,还向几个人求救。可是,她为什么不亲自过来救他呢?他有些疑惑。
在模糊的视线中,他看到师妹的眼泪流得越来越多,几个听她谈话的人,伸手把眼泪盛在手中,然后连手运力。他们在做什么?他强打起精神看,他看到,那滴滴的眼泪,尽然变成了一把剑,一把透明的剑。如果不是一直注意看,他肯定看不到。
他们提剑向他跑来,那愤恨的要置他以死地的模样,令他吓了一跳。就在这时,一只手把他拉了起来。他抬眼一看,是师父来救他了。
“师父,我不懂,师妹到底怎么了?”
“我要告诉你,一把锋利的、能杀人的刀,不一定是坚硬的利器。最可怕的利器,可能是最柔、最不起眼、最无形的东西。“
(2001/12/1)
清醒之后
那天中午,她正在为堆积的衣服做图稿,电话铃声持续不断地一直响,忙着工作的她很不耐烦地拿起听筒,“哈罗──”
“华姐姐,请你帮帮忙,救救我家兰兰……求你,求你……”电话另一端是一个苍老而焦急的声音。
“钟阿姨,发生了什么事?”华鹃听出是兰兰母亲的声音。
兰兰的姐姐,是她的金兰姐妹,因为和姐姐经常在一起玩,结果妈妈妹妹兄弟一家人都认识了,亲密得如同一家人。
“华姐姐,救救兰兰吧!她快要发疯了!你平常最见义勇为,求你,救她吧……”
“姐姐,姐姐,救我救我……”兰兰的声音也从电话那端传来,声音焦急而慌乱。
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,阿姨?”她狐疑地问。
“我不知道。我只知道她昨天下午出去,回了家一下又匆匆跑出去,再回家时整个人就变了,整夜哭闹不停。我守了她整整一个晚上,都要累垮了。今天早上,她姐姐陪她不知去了那里,回来更糟,一直要寻死,我没办法,只好求你了。求你,来我家一下……”
“姐姐,快来快来!我要死了,要死了……”兰兰从母亲手中抢过话筒,对着话筒又哭又叫。
她犹疑了一下,低头看着手上堆积如山的工作,沉吟着不回答。
“姐姐,快来呀!”兰兰又大叫了一声。
“好!我现在就去。”她侠义心一起,马上把工作推开,吩咐工人把店关起来,上了“的土”直奔兰兰的家。
兰兰一看到她,马上把她紧紧抱住,哭个不停。
华鹃看到她两眼红肿,披头散发,神情狂乱,像一个疯婆一般,就对站在旁边,懮心忡忡的钟妈妈说:“阿姨,我带她去看医生吧?”
“不不,我不要看医生,我没有病,我也没有疯!我只要你帮我……”兰兰在她怀里乱滚。
她狠心地把她一推,“你这样闹个不停,我怎帮你?静下来!告诉我,发生了什么事?”
兰兰静下来,揉着额头,好像很痛的样子,良久才说:“我要去金德院挠香。”
“好。我陪你去金德院。”华鹃点点头。“快去梳洗换衣。”
兰兰在金德院里对着菩萨虔诫地膜拜,嘴里喃喃地念着,华鹃在一边陪着她。
在金德院里拜了一圈之后,华鹃看着兰兰的脸色好像开始明朗,心情也比较平静了,就问:“怎样?要回去了吗?
兰兰点点头。
“那,走吧。”她牵起她的手。
走出金德院寺的正门,通往大门的小径上,兰兰忽然用力挣脱华鹃的手,拔腿就跑。华鹃一楞,看着她越跑越远,才忽然醒悟──“喂!喂!不要跑!你要去那里?等我!”她边喊边追,等她气喘吁吁地追到大路时,兰兰已经跳上了“芭彩”。
她只好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跟着跳上去。
“去哪里?”车夫问。
“去椰城P区。”兰兰回答。
华鹃坐在车门边,还在气喘连连。等她平静下来后,她转头瞪着兰兰,“发什么疯啊,你?”
兰兰流下泪来。“姐──我被人骗了。”她说:“我的首饰全被人骗走了。我全部的财产就剩这些而已。我刚刚离婚,孩子还小,还没有工作,我不能一直靠父母。以后我要怎样过活?”
华鹃同情地看着她──这个可怜的女人,遇人不淑,嫁了个花花公子,结婚一年,孩子才刚满月,就和丈夫离婚,搬回娘家住。心中的创伤还没平复,又发生这宗事。
“昨天早上,我也来金德院烧香。”兰兰续续说:”就在那一条小径上,我遇到那个人。他挡住我,看着我的脸说,我正在走霉运,不过他会帮我、救我,只要给他一笔钱。
然后他带我到他家里去,我不晓得他怎样给我施法。后来他就叫我回去拿钱。我没有钱,只好回家把金饰拿出来给他。
他说,给了就不可以再拿回去了,要不然我就会死,她忽然抓住华鹃的手,“你一定要帮我,姐姐啊──求你帮我,把首饰帮我要回来!要不然,我的BABY……”她说着说着,又哭起来了。
华鹃看着她,叹了口气。“放心,我一定帮你拿回来。”她保证。
在P区一个小小的简陋的家门前,兰兰叫“芭彩”停住。
“就是这边。”她轻声说。
铁篱笆的门开着,屋子与铁篱笆之间有一小段的空地,停放着两辆摩托车。屋子的大门也开着,走进篱芭门,透过大门看进去──看到屋子中间摆着一张神桌,供着一些叫不出名堂的神像,香炉里插着一些被烟熏得黑黑的令旗,燃着的香使这间小小的厅堂烟露弥漫,一片邪异的气氛。
华鹃在屋外站住,兰兰毕直走进去;不久,兰兰仓慌退出来,一个强壮的、臂上纹身,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穿着背心走出来,狠狠地盯着兰兰:“你来做什么?告诉你不可以再来,怎么又来啊?你忘记我对你说过的话了?”
兰兰惊慌地反身抓住华鹃的手。
“先生,我是她的亲戚。”华鹃踏前一步,把声音尽量调和:“我听说她把她的首饰交给你,你把它扣留起来了。 东西是她的,我请求你把首饰拿出来还给她。”
“什么东西,什么首怖?”这个强壮的中年男人眼一瞪:“我没有拿她的东西!”
“你有!你有!你昨天拿的!”兰兰叫起来。
“我没有拿!是你心甘情愿给我的!你说,是不是你自己给我?你还跪着给我!是不是?”
“因为你骗我!我被你骗,我被你骗了!”兰兰尖叫。
“先生,你最好还是交出来。如果你硬硬不交出来,我就要去警察局告你行骗!”华鹃严肃地说。
“你有什么证据?”他凶狠地说。
“她就是人证。”
“是她给我!”
“是你行骗!”
“你再乱,我把你们赶出去!”
“你敢不把东西交出来,我就告你!”
吵吵闲闹间,一个妖艳的、涂着深红色口红的中年女人从里面走出来。
“还给她了吧,不要多事。她说她要告警察啊。”她用方言对那个中年男子说。
“不用管她!看她耍什么花招!”他也用方言回答。
华鹃冷笑。“先生,你不要以为我听不懂你的话!我警告你,你如果不把东西交出来,我就去报警,我绝不和你开玩笑!”
妖艳的女人在一边一个劲儿说:“还她还她,还她了啦……看她是很认真的啊!”
那男人很不耐烦地看她一眼。
就在这时,从里面又鱼贯地走出六个男人,一字儿排开,站在中年男人后面,眼瞪瞪地直瞪着她们,好像保镖要打架的样子。
华鹃拉着兰兰退后了一步。
这六个男人,四十出头,看起来斯文俊秀,清一色穿长袖,这样的装扮走出去,是标准的公子商贾模样,没人会猜疑他们的身份,只有他们发狠的眼睛,可以看出他们不是正经人。现在,他们全部静静地看着华鹃,不发一语。
华鹃看到这个阵式,心里在点儿发毛。可是她知道在这骨节眼上不能示弱。
“我再说一次,请你把东西交出来!交出来没事。不交──你要知道后果!”华鹃说。
“我说过──是她给的!给的东西不能再讨回去!”他强硬地。
“先生,我想追问,她在怎样的情况下给你?她是被你用邪术骗了!你用宗教迷惑人!先生,我再请问,你在这里供神,问事做法,有没有向宗教部讨准字?你如果不把东西交出来,我要向宗教部告你不合法!你用宗教行骗!走吧,兰兰,我们去警察局。”她拉着兰兰转身要走。
“小姐!等等!”那中年女人在后面急声叫。
她停住脚步,回过身来。
“小姐,我拿,我拿出来还你。”那女人急着说。打开壁橱,拉出抽屉,把抽屉里的东西全前倒出来。
那中年男人看到不能阻止了,就凶狠地指着兰兰说:“你会死,你明天就会死!你把东西拿回去,你明天就死!”
兰兰怕起来,拉着华鹃的手叫:“姐姐──姐姐──东西我不要,我会死!我会死啊……”
这时,那女人己把首饰包好,交给华鹃,华鹃接过来。兰兰在一边神经质地一直叫:“姐姐,不要不要,不要拿了──我会死,会死会死会死!”
华鹃摔开兰兰的手,踏上一步,指着中年男人说:“先生!我警告你!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,我唯你是问!听着──她有什么事,我决不会放过你!我会控告你!”说完,拉起兰兰急步就走。
上了“芭彩”,华鹃把东西交给兰兰,兰兰惊慌地手缩进去,身子闪开:“不要不要!我怕──他下降头。”
华鹃一怔,心中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颤,急忙把东西丢在脚下,用脚踏三踏后,才用脚一直踏到兰兰的家。
见到兰兰的母亲,她把首饰交给她:“阿姨,东西我拿回来了,看看缺了什么吗?兰兰如果怕,就先把东西拿去金德院拜一下。还有,不要忘记带兰兰看医生,她受够刺激了。”
“到底发生什么事啊?”兰兰的母亲疑惑地问。
“你问兰兰就明白了。”“哦。谢谢你,华姐姐,谢谢你。”兰兰的母亲感激拥抱着她。
后记:(1)兰兰的母亲检查首饰,发现连膺品都在里面,可见兰兰害怕的程度。
(2)兰兰直到今天,什么事都没发生。
袁霓微型小说选(一)/(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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