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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颖小说选

开会

又是一个新学期的开始。

每年的新学期,这间中学照例要召集新生家长开个交流会。

去年,女儿上高中,她出席了这个会;今年,轮到儿子上高中,她又来参加这个聚会。

会议室设在四楼。这个宽敞的礼堂,倒很有气派。它有一个很大的讲台,听说平时也当舞台用;天花板上整齐排列的日光灯,把会堂照得通体明亮。两边墙上悬挂的电风扇,也正殷勤地左右摆动,像在欢迎光临的客人。整个会堂令人感到舒适、凉爽、清洁、明亮。

讲台上排了一长列的桌椅。会议开始,主持人先介绍了在座的各位负责人,说明了这次聚会的重大意义后,宣布先由校长发言。

她坐在后起第二排。听到校长发言,她赶紧望过去,看看是否还是那位能言善道、一开尊口欲罢不能的老校长。出乎意料之外,校长换人了,是个较年轻的黑汉子。“但愿不会像去年那样。”——她心里默想。

想起去年那个会,她还觉得好笑。那一天,家长们都应邀来到学校,为孩子的前途奉献宝贵的时间——虽然其中也有叫司机或佣人代劳的。会议一开始,大家都还精神抖擞、正襟危坐;可是,当校长的话题越扯越远,连一些鸡毛蒜皮、无关紧要的小事也讲得口沫横飞,人们渐渐懒散了起来。窗外的风徐徐吹来,加上那左右摇晃的电风扇,好凉、好爽;校长的嘴巴一张一合,有人听得频频“点头”,有人不耐烦地频频看表,有人在揉腰捶背,也有三三两两的在交谈……冷不防,“叮当”一声,像一声响雷,“点头”的、谈天的,都受了惊吓,脚一伸,触着了前座椅下的饮料瓶,一时之间,“叮当”之声此起彼落。……

她正胡思乱想,台上校长的声音已响了起来。他先来个自我介绍,说是今年很荣幸地被派到此间学校任校长,趁此改革时代的良机,他要把这间学校好好地改革改革,使以后走出这间学校的学生都是真正有实质、有内涵的人才。接着,他又提出了一系列的改革方案……说着,说着,新校长又犯了老校长的啰嗦毛病。好不容易听他说声“谢谢大家”,大伙精神一振,直起腰来,却听他接着说:“现在请XX部负责人发言。”大伙直起的腰身又瘫回在椅背上。她虽然也已觉得好累,可还是打起精神、挺直腰身,静静地聆听各个部门负责人的讲话。一年来,她已从女儿口中对此间学校的一些不良风气有所听闻,学生吸毒、打群架的事件也经常发生;她也殷切希望这位新校长能真的来个改革,救救下一代;要不然,这些“国家未来的主人翁”将会变成何种人类?……

走出会堂,她揉揉委屈了一个上午的腰背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
“幸亏我只有两个孩子。”——她边走边想。


“福马林”的风波

食品中加入“福马林”防腐剂的传闻,在全国各个城市闹得沸沸扬扬。这“一竹竿打翻一船人”的传闻,使到一些卖豆腐的、卖肉丸的,甚至卖鲜鱼的生意一落千丈。

在巴刹遇到直性子的梅姐,问她还吃不吃豆腐,她叽叽呱呱地叫开了:“哎呀,都吃了几十年了,怕又怎样?这几年来,吃牛肉或猪肉怕‘疯牛症’、‘炭疽病’;吃鸡肉怕‘禽流感’;吃青菜怕农药中毒;现在又说豆腐加了什么‘福马林’。那以后还有什么可以吃的?”

见我没吭声,她又说:“没事的,闹一阵而已。上回人们不敢吃鸡肉的时候,我们的‘头头’们带头吃炸鸡,他们在电视上一亮相,‘禽流感’好像就没那么可怕了。‘福马林’也一样,你等着看吧!”……

果然,两天后,为了安定民心,电视上又出现头头们“吃豆腐”的镜头。


乱世新闻

“亚强呀,你有没有听到,那个从椰城搬回故乡才几个月的亚文,他的小店又被火烧掉啦!”

下班回家,妻就滔滔不绝地向他“报告新闻”。

“哪个亚文?”——他边脱鞋、边搭讪。

“就是那个曾和小弟一起在城区开店的亚文呀!五月暴乱中,他的店被烧了,后来传说五月二十日将有更大的骚乱,他就和一些同乡携儿带女回家乡去啦。一去不再回头,听说在X小镇做起了小生意。”

“怎么?他的店失火啦?”——他随口问问。工作了一整天,腰酸腿软,他只想快快冲个凉,吃饭,然后才坐在电视机前,看那些烧杀砸抢的各类新闻。

“什么失火,是被烧啦!他住的小镇正发生种族骚乱,杀人放火的事天天都有,他的店也就因此受连累啦!”

他这才想起,近日西加三发县发生骚乱,而且越闹越凶,不过倒没想到亚文竟又跟着遭殃。想想也真可怜,不到一年的时间,他竟然两次遭到不幸。唉,这些日子来,骚乱四起,怎么人们忽然间都变得这么暴戾?动辄烧杀砸抢,好像人命都不那么值钱了。这种日子究竟要挨到什么时候?

“听说好可怕呢,他们用长刀、火枪、毒箭,就像打仗一样,还把砍下的人头当球玩……”妻的声音又传了过来。他真佩服妻子,人不出门新闻多多,而他一早出门,就把一天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工作。

“你知道吗?现在每天都有难民逃到山口洋、长沙埧、坤甸……听人说……”他拿起毛巾走向浴室,耳边还断断续续传来“新闻转播站”的声音……


“没事”

渔船上。

大大小小的鱼儿在网中跳跃、挣扎。

渔人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进水斗里。

上了码头,望着“虎视眈眈”的人们,一条美丽的花斑鱼

绝望地对同伴们说:“这回惨了,咱们死定啦!”

“别那么悲观好不好?”另一条灰色白斑的鱼儿一边吐着泡泡,慢悠悠地答腔:“我听尖嘴鱼大哥说,现在是‘放生’时节,没事的!”


人间有爱

她正迷迷糊糊入睡,忽听楼下一阵人声嘈杂,她以为又发生什么“骚乱”?忙撑起乏力的身子,挣扎着爬起来。一连串紧张的日子,每天在糕香和汗臭交织中“拼博”,她终于病倒了。

她走到半梯,往下一瞧,唉!哪里是什么“骚乱”,只见一队人马在她那小“杂厅”中,正在你一声我一句的吵嚷着,她见老伴手里握着一个大红包,那“女头头”正在向他解释什么……

原来,这批“志愿军”是派“利市”来的,大伙叽哩呱啦笑闹了一阵,连坐都没坐,水都没机会倒给他们喝,又风尘仆仆地上路了。

她望着他们的背影,心里一阵感动,他们这群任劳任怨的和平使者,经常不辞劳苦地把热情和问候带到每一个需要关怀的家庭,在人群中散播温暖和爱心;再回头望望老伴手中的红包,仿佛看到两位慈善家温厚的笑脸;他们把对文友的关爱,透过情深意重的红包,送到文友手里,暖在文友心里,她心中对他们充满了感激和敬意。

剎那间,她感到她这陋巷中的平凡小屋里,溢满了温情,溢满了爱,她珍惜地紧紧拥住这温馨的感觉,就像拥有了人间最大的财富。


暖流

坤甸苏巴迪奥机场的候机室里,扩音器正传出要XX班机旅客上机的播音。一时人群一阵骚动。一对老年夫妇站了起来,提起身边的随身行李,正要随搭客们走入机场,却见一位身材高大、走路有点跛的中年人迎面走了过来。

“请问,是XXX老师吗?”他对着两位老人,犹豫地问道。

“哦,是的,请问你是?……” 老人看看眼前的陌生人,迟疑地回答说。

“啊!总算让我见到您们了。”中年人显得很高兴:“我叫张伟平,您们的学生。前几天听说您们回乡来参加南中校友联欢会,我没机会与您们见面。后来打听到您们会在这几天内赶回雅加达,我就天天买票进候机室等,今天是第三天……”

两位老人家深深感动,只是,封校三十多年了,当年的学生都已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,不论体形和容貌都有了些许变化,他们一时不能把眼前的学生认出来。望着三三两两从身边走过的搭客,两老心急了,满怀歉意地对那位热心的学生说:

“真对不起,你特地赶来,可现在却不能长谈,因为我们要上机了。非常抱歉,也非常感谢你的热忱。这样吧,我们留下地址,改天有机会,我们在雅加达见面。”

“不要紧,能见到您们,我已经很高兴了。这几天我腿痛,可是我想,这次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见到您们,三十多年了啊!所以,我还是赶来了。还好,没让我失望。”他摸摸自己的腿,笑着说。

“真不好意思。那么,我们雅加达见。”

“再见。”……

机上,两老好不容易才把那位叫“张伟平”的学生从记忆中给“翻”了出来。那是山口洋XX小学的一位学生。两位老人年轻时,曾在西加的多个城市和乡村的华校任教,那个时代的学生,大多是尊师重道的优秀儿女,对教师非常尊敬和爱戴。虽然时光流逝了三十多年,一些学生的热情却不减当年。自从成立了南中校友会,他们更得到校友们在各方面对他们的关爱;这次回乡,也得到校友们的多方照顾和帮助,令他们感到无比的温暖。

“一连三天在候机室等我们,真难为他了……”两位老人由衷地赞叹。

张伟平带来的一股暖流,伴着他们“飞”在坤甸——雅加达的回途上。


失落

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,恍恍惚惚中就已站在家门口。室内灯光已熄,静悄悄的,想必那女人已睡了。他本能地掏出钥匙开门,轻悄悄地闪身进去。

他灯也不开,就让自己静静地隐在黑暗中。除去西装、领带,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抛,顺手点燃了一根香烟。

夜已深,他一点睡意也没有,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寂浓浓地包围着他。他茫然地抽着烟,无聊地欣赏自己喷出的烟雾。袅袅的烟雾飘啊、飘啊,飘出了一幅刚刚过去的一幕——

他站在礼台上,忙碌地与上台祝贺新人的宾客握手寒暄。热闹和喜庆的气氛、儿子幸福与满足的笑脸,深深地触动了他的心弦、扯动了他的神经。他不时看看儿子——那挺拔的身材、那俊秀的脸孔;那容光焕发、青春洋溢的风采。呵,多么出色的儿子!他心里一阵激动,真想把久未见面的儿子紧紧拥住。可是,一接触到儿子那近乎“陌生”的眼光,他又觉得一股寒意自心头涌起。唉!如果当年自己不……他甩甩头,不让自己去想那令他一辈子悔恨的事。……

宴会接近尾声,人客渐渐稀少了,他开始局促不安起来。他不时偷偷注视身旁的她——那高雅大方、风韵犹存的女人,想从她脸上读出她对他的感觉。可是,她似乎不曾觉察到他的存在似的,正眼也不瞧他一下。望着她那平静祥和的脸庞,更加深了他心中的悔恨之情。他心底在呐喊:看我一眼吧!看看我吧!我心中的后悔,你难道不想知道么?他几次想开口,都被她漠视了。曲终人散,宴会结束了,儿子把她接走了。望着他们母子离去的背影,他深深明白,当年一念之差,已经使他成为家庭的“叛徒”。他得到了虚无缥缈的“拥有”,却失去了曾经拥有的所有。……

狠狠地猛吸着烟,烟雾缭绕中,他仿佛又看见——

十多年前,在那故园的老家,儿子牵着他的手,指着被晨雾笼罩着的远山说:“爸爸您看,山后那么多烟,而太阳又还不出来,是不是太阳躲在山后抽烟哪?”那天真的表情、稚气的问话,逗得他和她都大笑起来……他回味着、回味着,温馨的回忆,使他嘴角绽出丝丝的笑意;一颗泪,却顺着他的眼角,慢慢地往下淌、往下淌……


张颖小说选 (一)/(二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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